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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铁路:献给高原的哈达
今年是雪域天路——青藏铁路格拉段建成通车19年,也是西藏自治区成立60周年。2025年七一前夕,我选择乘坐火车,再次奔赴高原,又一次领略了这条铁路的无穷魅力。
从这条路开工建设到建成通车、扩能改造,几茬建设者扎根高原,挑战极限,接续奋斗,一张蓝图绘到底,保障了高原铁路运输大动脉的畅通,为雪域高原经济社会发展打通“天路”,让地球海拔之巅更加妩媚动人。
从兰州出发到西宁,列车在忽明忽暗的隧道中穿梭。车过青海湖,邻座的小伙子于暮色中指着窗外的大地,问我那些洁白是什么,我以一个经常上高原的资深旅者身份,略显骄傲地告诉他是盐碱层。夏至节气已过,马上要进入七月,当我再次仔细望向窗外时,我震惊于风雪交加,雪在团舞、在滚动,仿佛天空被撕裂,无尽的白雪从天际洒落,遮住了远山的轮廓。我急忙纠正了自己的错误。听了我的解释,小伙子开始安装设备,准备直播。
我听到他告诉热情似火的粉丝们,长沙到西宁,一路所谓的风景,太过平淡,而真正的风景,要从风雪之夜开启。
第二天清晨,窗外仍是起伏不定、无边无际的荒野。虽然火车过了格尔木,但我的思绪依然在不断搜索着关角隧道。它位于海拔3800米的关角山上,这里每年冰冻期长达250天,年平均气温在零摄氏度以下,最低气温可达零下30摄氏度。空气稀薄,含氧量仅为海平面的一半。在青藏铁路一期、二期建设过程中,关角隧道承担了破解高原铁路施工难题的多个科研项目,堪称永载史册的隧道工程。铁道兵十师四十八团,我所在的中铁二十一局三公司的前身,年轻的铁道兵战士,为世界高原铁路建设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我的思绪被清晨第一缕阳光带上昆仑山巅时,我听见了钢铁有节奏的轻快歌唱。那些铺展在冻土上的平行线,蕴藏着无限的光滑与明亮,这是献给高原的银质哈达。在19年的晨昏里,不可小看这细长的平行线,是它,将大地的褶皱熨烫成连绵的诗行,那一个个整齐的枕木盒,就像是随着火车跳动的音符,为冰封的高原奏响发展的进行曲,将热情融进来自东部季风的温热怀抱。
记得2006年7月1日通车那天,从同事传回的精美照片里,我看到朝露未晞的唐古拉山口,站满了红脸庞的热情牧民。他们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冰凉的铁轨,像触摸婴儿的脸。有位老阿妈把酥油茶举过头顶,任茶香与汽笛声在稀薄的空气里交织成经幡。那时我们都不曾想到,这道高原上的钢铁脉搏,会在往后的六千多个昼夜,将它年轻的心跳与四海潮汐,连成促进高原经济社会发展的同频震颤。
车过唐古拉山车站,这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火车站,自开通以来,并未办理过旅客上下车业务,但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白底黑字的站牌一晃就过去。当在我脑海中浮现出中铁二十一局女子信号班四姐妹在扩能改造时被冻得发红的脸,举着满是冻疮的手,于冰窟般的机房里,连接通密密麻麻如同头发丝一样的信号线时,我的双眼模糊得看不清远山的冰川。两年时间里,稀薄的氧气让她们头疼得睡不好觉,眼睛红肿是家常便饭。爱美是她们的天性,最难忍受的是大把大把地掉头发。然而,按期“点亮”扩能改造段11个车站信号灯的信念一直未变。
我的一位工程师朋友曾说:铁轨是有生命的。他熟悉每一颗道钉、弹条的脾性,能听懂不同季节里钢轨的热胀冷缩。去年暴雪封山时,他与养护单位的同志一道,裹着被冻透的军大衣和羊皮袄,在零下30摄氏度的寒夜里巡查,睫毛结满霜花,却笑着说:“咱们的天路啊,比牦牛还倔。”我看到他现场工作的照片,高原上清冷皎洁的月光,落在他佝偻的背上,像给这绵延的铁轨注入了顶推前行的能量。
当暮色为布达拉宫的金顶披上绛紫轻纱,来时的列车又穿过楚玛尔河畔的藏羚羊保护区,驶向东方的星辰大海。可以想象,车窗内外,旅人的镜头与野性的凝视,在暮色中短暂交汇。19年前那些关于破坏生态的忧虑,如今都化作了巡护员望远镜里,藏羚羊群在铁路桥下安然穿越的优美弧线。
静卧的钢轨,还在无声无息地向着雪山与云深处生长延长。它们不是割裂雪域的利刃,而是以科技创新串起珍珠的丝线——将格桑花的芬芳、转经筒的嗡鸣、青稞苗的拔节,还有无数追逐星辰的脚步,编织成高原母亲颈间最动人的哈达。(作者单位:四公司)